美国政治中的社会主义传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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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自称民主社会主义者的曼达尼当选纽约市市长,大家不应该感到意外。实际上,曼达尼的竞选对手,共和党的柯蒂斯·斯立瓦的纲领也强调社区服务、打击官僚主义腐败,与曼达尼的反精英叙事有重合——斯立瓦曾批评ICE移民拘留政策,呼吁"人人享有正当程序",并承诺振兴公共服务以保护弱势群体,这在某种程度上也体现了社会福祉优先的理念。他也可以被视为社会主义者,因为其守护天使(Guardian Angels)巡逻团本质上是社区自发集体行动的典范。
从政治理论上看,或者欧洲对政治理念的划分,包括川普也属于社会主义者,因为他们都嵌入美国19世纪末-20世纪初社会主义运动的"底层动员+反精英叙事"框架,抨击"寄生资本家"和"华盛顿精英",强调"人民主权"与集体团结。川普的正是这一传统的变体:他将美国工人阶级定位为被全球精英剥削群体,承诺通过关税和基础设施投资恢复集体繁荣和工人阶级的光荣。正如英国历史学家霍布斯鲍姆指出的,即便是美国民粹主义也是左翼运动。
例如在2016年,著名的社会主义者桑德斯和川普的演讲中,修辞相似度高达80%——根据政治修辞分析(如NPR和FPRI研究),两者都猛烈反华尔街,维护工人阶级利益。桑德斯斥责"亿万富翁阶级的贪婪掠夺",川普则痛批"腐败的华盛顿交易";桑德斯呼吁"全民医疗和免费大学"以实现集体公平,川普则宣扬"让美国再次伟大"通过保护本土就业,恢复被遗忘的工人的尊严。
社会主义者视华盛顿政客、华尔街金融公司为"寄生虫",川普则叫他们"沼泽"(swamp),承诺"排干它"。研究显示(如康涅狄格大学和剑桥大学的政治科学分析),川普的竞选修辞中,集体主义(collectivism)和反精英元素占比高达70%,远超其他候选人:其中,反精英攻击占45%,集体主义诉求占25%,这强化了"人民统一战线"对抗"腐败寡头"的框架,类似于列宁主义动员策略。川普首任战略师和高级幕僚史蒂夫·班农就自称"列宁主义者"。
纽约长期以来就是美国社会主义运动的中心,历史上曾被称为"红色纽约"。虽然马克思和恩格斯创立的第一国际在1872年因内部分裂将总部从伦敦迁至纽约,并于1876年在费城召开最后一次大会后解散,但这一历史事件仍象征着纽约在国际社会主义运动中的重要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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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时,从美国历史和文化的深处可以发现,早期的清教徒移民在1620年签署的《五月花号公约》中承诺建立"公正和平等的法律",1639年康涅狄格《基本法令》更明确提出"公共福祉优先"。美国历史学家加里·纳什在《美国人民——创建一个国家和一个社会》(上卷86页)中指出,新教徒的戴德姆盟约中有一条"各尽所能,按需分配"——如公用牧场、集体劳作、救济穷人等,体现的是早期基督教共产主义倾向。
美国于1862年颁布的《宅地法》赋予年满21岁公民或移民免费获得160英亩土地的权利,前提是连续耕种5年。该法至1934年废止时共分配约2.7亿英亩土地,占美国陆地面积10%。迄今,美国仍是世界上真正意义属于人民和社会所有的公有土地面积最大的国家,联邦政府拥有约6.4亿英亩(约28%国土),公民、企业或非营利组织可依《联邦土地政策与管理法》(1976)申请租赁或特定用途,但不得免费永久占有,需符合公共利益审查并支付支付租金。
正如美国经济学家亨利·乔治在《进步与贫困》中所言:“在美国,无论他身处什么情况,总有一种意识,在他背后是一片公共领地;对这一事实的认识、行动和反应,已经渗入到我们全部民族生活,赋予这个民族慷慨和独立的特性,赋予这个民族弹性和雄心。"(引自【德】维尔纳·桑巴特《美国为什么没有社会主义》,163页,上海世纪出版集团)这一公共土地传统,构成了美国人"机会平等"信念的物质基础,也为后来的社会改革(如新政、公共住房)提供了制度土壤。
美国是早期乌托邦社会主义和共产主义实验的先驱之地,早于马克思、恩格斯系统理论的形成。19世纪初,美国出现了超过130个基于合作制、共有财产和集体劳动的乌托邦社区(如傅立叶式"法朗吉”、欧文主义公社、宗教共产主义团体等),多在1820–1850年间兴起,虽多数存续不足十年,但其遗址现多被保护为国家历史地标(National Historic Landmark)、州立历史公园或博物馆。
例如,英国社会主义先驱罗伯特·欧文于1825年在印第安纳州购地建立的新和谐(New Harmony)社区,旨在实现无阶级、无私有制的合作社会。该实验虽仅维持两年(1825–1827),但其遗址现为国家历史地标区,由印第安纳州立博物馆与历史遗址署管理,包含欧文故居、社区实验室、和谐之家、花园及教育中心,每年吸引数万游客了解早期社会主义实践。
20世纪中叶,1960年代反文化运动中出现短暂的嬉皮公社复兴(如加州"The Farm"、佛蒙特州"Earth People’s Park"),但多因内部矛盾、经济不可持续而解体,部分遗址转为私人农场或文化遗迹,少数由国家公园服务局(NPS)或地方机构保护管理。
这些社区虽多已成历史遗迹,但其理念——合作、平等、集体所有——并未完全消逝。它们作为美国社会实验史的一部分,被纳入国家教育与文化遗产体系,提醒人们社会主义思想在美国并非外来输入,而是本土生长、多元演化的历史脉络——从宗教公社到世俗乌托邦,从公共土地到合作运动。曼达尼的当选,正是这一长期传统的当代回响。(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