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思想的迷途:从“儒家化”到“善恶”的陷阱

一百多年以来,尤其是改革开放后,对中国问题的研究,改革的看法,未来的走向等著作、论述非常多。哪种观点是正确的,或者说有意义的?可以说都有正确的、有意义的部分。但是,核心问题几乎都没有触及,有的触及到表层,而没有深刻的认识。这个问题与中国缺乏思想市场,换句话说,是中国自古以来在哲学上的落后所形成的局面。

我们都知道,马克思提出了“哲学家们只是用不同方式解释世界,而问题在于改变世界”,这等于宣告了东西方哲学的终结。但是要知道,一个人18岁时说“我成年了”,不等于从出生直接到18岁,因此,他18岁以前怎么成长的是需要了解的。如果看马克思的著作,当然是对哲学的超越,但从历史发展去看,是哲学的发展解放了人们的思想。因为没有思想,就不知道问题的根源在哪,理解问题就没有凭借,或者说参照物。

听说前几年有位领导对一些搞理论工作的人说“我们就是不改,你们怎么办?”这种思维不仅是这位领导这么想,中国历史中的很多人都说过,也是这么想问题的—这就是典型的儒儿。对儒儿来说,凡是外来的思想,都得给它改造喽,谓之“中国化”。通过中国历史我们就可以发现,什么思想、文化进到中国来,只要碰到儒家,必改的面目全非。如唐代的佛学、元代的伊斯兰教,明清之间的天主教、基督教。有些无知之徒说,中国文化博大精深,谁来中国都给他同化了。实际恰恰相反,是因为你落后。马克思指出,先进文明进入到落后文明容易被同化。

儒儿的想法就是,有利于我的采用,不利于我的,一律禁止。什么是有利于的呢?例如康熙在科学上非常好学,招揽了一大批西方传教士,他说中华帝王不分内外,一切有利于中国的都要采纳。但是要注意,他说的“不分内外”仅限于科学知识。一旦涉及到思想,比如传教士与儒家的争论,康熙就认为西洋人“不通文理,妄诞议论…如何轻论中国理义之是非。”看看,西洋人在思想上,就属于“目不识丁”了。中国人从来不去想想,没有思想的进步,哪来的科学?思想不进步的根源在哪儿呢?

根源在哪儿?儒家是根源没错,但儒家错在哪儿呢?答案就是:用善恶看问题。所以中国的政治的目标是“仁政”,也就是说,统治者做事的出发点要为老百姓办好事。这是中国人苦难的总根源。启蒙运动,或者说西方哲学就在于发现了,这种立场是错误的,并且由于这种立场建立起来的统治思想和理论是暴政的根源。因为政府和政党中不可能找到善,不仅是如此,这种看问题的方式,是人类社会苦难的总根源。

因为它们总以为从这个立场出发,建立起道德制高点不会是错的,其实恰恰相反,因为这是绝对不可能的。西方哲学以及思想家们,马克思恩格斯,列宁都是同样的认识。

当年中苏论战的核心就在于,中国反对苏共“全民党”概念,苏共认为它代表的是全体人民的利益,苏共二十二大提出:“由于社会主义在苏联的胜利…工人阶级的共产党已经变成苏联人民的先锋队,成了全体人民的党。”中共认为这种理论背叛了革命,是极其反动的。国家和政党不可能代表人民的利益,只能代表阶级的利益,因为国家是总资本家。

暴政是出于为老百姓办好事儿,而且是真心实意的,还绝不是虚情假意。如果一个国家的政治意识,尤其是政治理论是从这个基础出发,那绝对是天下大乱。托克维尔在《旧制度与大革命》指出善政是大革命的诱因。但托克维尔不是思想家,他分析的问题不深刻,因为他没有揭示出资本主义生产关系的“奥妙”,简单说,没有揭示出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下的社会运行方式是一种什么规律。所谓规律只有一个:人的欲望和利益是什么关系?

所有的思想家,尤其是经济学家都要研究这个问题。例如人的欲望和利益在萨缪尔森那里被称为“合成的谬误”,该原理被认为是经济学研究中的最基本原理之一。还有被誉为马克思历史观前奏的《法国革命导论》的作者巴纳夫指出,个人美德汇聚在一起导致与美德豪不沾边的状态。也就是说,对一个人越要求道德,越做不到,道德越沦丧。所以我们看到,马克思恩格斯的确立共产主义最早的著作《德意志意识形态》《共产党宣言》否定的就是道德、意识形态、真理,并且科学的证明任何道德、意识形态要求的极端反动性。这不是因为道德要求不好,而且根本做不到,而且适得其反。

逻辑上简单说,人的欲望和利益是同一,不是两个方面的问题。所以用道德去抑制、管制、驯化人的欲望就是阻碍社会利益,恰恰不能实现社会利益,而阻碍了社会利益的发展就是阻碍了人的欲望,人的欲望被阻碍也就道德沦丧,同时也就是阻碍了人的解放。所以《共产党宣言》才有这句话:“在那里,每个人的自由发展是一切人自由发展的条件。”中国的老子也在说过:“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矣;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矣…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因为人的欲望和社会利益不是对立的,是同一的,所以不能把社会问题归于人的道德,而是社会本身。同时还必须清楚,社会问题、道德沦sang的根源恰恰是那些讲道德的人,马克思指出这是由于还存在国家、民族、政党、宗教,这一类与意识形态、道德等统称为“存在物”。也就是说不消灭这些存在物,无产阶级是不能获得解放的。但是这些组织都是历史发展过程必然的,不是立刻消亡的,必须通过生产力的发展才能消灭它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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