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气与勇气

昨晚有个学者问我:为什么微博微信上绝大多数的中国人认识问题的方式及言论与一百多年的中国人一摸一样?

落后文明,尤其是饱受封建压迫的奴隶们会形成一种认识,那就是认为骨气很重要。明恩溥在《中国人的气质》中说:“中国人稍微受到一点刺激就打算豁出性命。“然后就是"宁"和"不"这种极端愚蠢就开始了:宁要社会主义草,不要资本主义苗;宁可错杀一万,不可放过一个;宁可不干事,不能犯错误;宁可拖死你,不能我吃亏;宁可都不活,不让你好活,这导致社会运行成本极高,每个人都是一幅暴民的面孔和灵魂,只要时机合适,立刻就会爆发出暴民的本质。最后形成梁启超说的制度:“我国万事不进步,而独有防民之术而突出于先进国”。

骨气和勇气完全不一样,但又特别像。骨气属于奴隶的意淫,而勇气是人的奋发有为,是面对压力时在恐惧面前的坚持,这种坚持就是大无畏精神的源头,它不是凭空的臆想,而是对自身价值的判断,因为勇气就是恐惧本身,面对恐惧时激发和使用自己的全部能力去面对才是勇敢。所以布莱德利将军说:勇敢是一种即使在被吓得半死的情况下也能表现出的很好的能力。所以欧美战争片大都描写军人恐惧状态下的坚持。我看过一份我军政治工作者在中越边境战争结束后对越军的政治动员工作的赞赏,就指出我军是情感上的激发,导致一种盲目乐观的氛围,而越军是理性的认识动员,强调斗争的残酷性和个人能力的准备。

骨气属于一种被压迫人格的扭曲,是对自己作为人的否定,因为骨气是把自己的精神寄托在抽象的概念上和与之相对立的事务上,比如,秦皇汉武成吉思汗牛逼,那我也牛逼;国家有原子弹,我能不牛逼么?拿块馒头啃着咸菜,站在外滩高楼大厦前,斜眼看一眼旁边的老外,心中暗想:瞧瞧,牛逼不?

中国人90岁还要考科举弄个进士的头衔以获得肯定,他们认为这种肯定就是自己有骨气、有能力的表现,至于一生干了什么则完全没考虑过,宁可浪费一生,不能不要头衔。对"宁"和"不"这种思维方式,鲁迅说:“不是东风压倒西方,就是西风压倒东风"是女治主义国家的精粹,是以妾妇之道治天下。《共产党宣言》的"每个人的自由发展是一切人自由发展的条件"就包含只有个人的充分发展才有强大的社会关系和军事力量,才有强大的国家。

中国一百年以来学说繁杂,主义纷呈,说要互䃼,却互䃼乏术。思想深浅,学问高低都不是问题本身,很简单的一个原因,那就是不说人话。所以鲁迅在一百多年前就指出:“故病中国今日之扰攘者,则患志士英雄之多而患人之少。“接受了新的生活生产方式,学习了现代知识满嘴新理念,徒作新态,肤浅不堪,不能像人一样思考。鲁迅说:“故纵唱者万千,和者亿兆,亦绝不足破人界之荒凉。“太虚大师对中国佛教改革就是提出人间佛教,其核心观点就是人成即佛成。

接受现代文明洗礼不代表能脱胎换骨去做人,巴金晚年反思到:“奴隶,过去我总以为自己同这个字眼毫不相干,可是我明明做了十年的奴隶!我就是’奴在心者’,而且是死心塌地的精神奴隶。这个发现使我十分难过!我的心在挣扎,我感觉到奴隶哲学像铁链似地紧紧捆住我全身,我不是我自己。”

奴隶思维的养成是统治阶级压迫的结果,但由于统治阶级也是由人组成的,因此在根本上是文化的原因。黑格尔说,中国人卖身为奴,精神特征就是奴隶的特征。毛泽东非常认同这一点。所以当蒋介石的《中国之命运》提出对中国固有文化要自信,国民党的路线是民族复兴唯一正确的路线等自信时,毛泽东勃然大怒,认为纯属放屁,继承五四精神,指示陈伯达写了《评中国之命运》指出这种论点是"是绞杀中国人民反抗的工具,是绞杀中国人民自觉的工具。”

不让奴隶变成人,那么这个社会始终就是破坏性的,这种破坏性一旦时机到来就是一场血雨腥风。正如马克思说的:“这种有损尊严的、停滞不前的、单调苟安的生活,这种消极被动的生存,在另一方面反而产生了野性的、盲目的、放纵的破坏力量。”

每次都想往深里写,但是不能。不是我不敢,而是你们就看不着了。所以只能浅尝即止,不去深入,以致我在微博写的东西连我1%的水平都不到,但就这样也让人感到很危险了。我这样说,是想让你们知道思想的力量是多么强大而与自身相对照,看看自己是不是奴隶思维。

学会用人的思维说话无所谓谁对谁错,因为可以互补,而逐步在某些方面形成共识而推动历史的进步。正如波普尔虽然对马克思的理论有不同意见,但是他看到一点,即他是在说"人话”,因此波普尔说:““马克思的出现让社会学再也不能回到从前了…所有现代学者都应归功于马克思…甚至他的错误的理论也是他的不可战胜的人道主义和正义感的证明。“鲁迅就看出这一点了,他在其《青年必读书》中说:“中国书虽有劝人入世的话,也多是僵尸的乐观,外国书即使是颓唐和厌世的,但却是活人的颓唐和厌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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